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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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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章

起初歲崇有些奇怪, 不明白這只游隼為何會認他為主,直至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袖上才恍然大悟。

此時他穿著一件錦緞制成的影青色束腰長袍,交領設計, 領口和袖口處皆鑲了銀色雲紋滾邊, 看起來極其高檔華貴。

但這並不是歲崇自己的衣物, 而是邱意婉贈與他的。

昨晚臨睡前, 歲崇特意去找了邱意婉,原本是想將寒霜劍還給她, 結果還未行至她的房門前, 房門就打開了, 邱意婉捧著一疊男士衣物從房間裏走了出來,看到他之後,不由一怔。

歲崇立即上前,說明了來意, 孰料邱意婉卻說:“妾身不善使劍, 夫君又不在了, 這柄留在我身邊實屬浪費, 不如就贈與郎君了。”說罷, 她還將手中捧著的那疊衣物塞到了他的懷裏, “這些衣物是我剛剛整理出來的適合這個季節穿的, 雖然是我亡夫的遺物,但都是好料子,郎君若是不嫌棄的話,就一並贈與你了。”

“這怎麽好意思?”歲崇無功不受祿,決計不接受如此多饋贈。

邱意婉嘆息一聲, 苦笑著對他說:“這些東西放在我身邊也是睹物思人,日夜感慨物是人非, 不如贈與郎君,物盡其用。郎君就當是好心,幫幫我這個可憐的寡婦,助我早日從夫婿離開的愁苦中走出來。”

話已至此,歲崇也不好再推卻,只得接受了她的贈與。哪成想這些衣物竟別樣的合身,就像是專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。

興許這只游隼也是因為他正穿在身上的這件衣物,才將他誤認為了它的舊主。

身後的車門忽然被推開了,歲洱探出了上半身,先朝著歲崇嘿嘿一笑,然後快速出手,又穩又準地抓住了四喜的雙腿,不顧其掙紮,直接把它抓回了車廂。

四喜還一直在奮力地撲棱翅膀,不死心地想要往車門外飛,對真正的主人不是一般的忠心耿耿。

歲洱氣急敗壞:“再不老實我就拔了你的毛燉湯喝!”

車門沒關,四喜眼瞧著主人絲毫沒有出手解救它的意思,便絕望地收起了翅膀,把生死交給了命運。

歲洱接下了綁在四喜右腿上的信筒,而後就將四喜丟在了車座上。

在歲洱迫不及待地閱讀信件的時候,歲歲的眼睛一直在盯著四喜看,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中寫滿了好奇,還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手,指著四喜“啊”了一聲,然後又擡頭看向了自己的娘親,仿佛是在說:這是什麽東西?

邱意婉慈愛一笑:“這是爹爹養的游隼,叫四喜,不光忠心通人性,還認路,飛的也可快了,爹爹打仗的時候啊,全靠四喜傳遞戰訓。四喜可厲害了。”

不光厲害,還傲嬌呢,尤其是對幼崽,人家嫌棄幼稚。

四喜理都不帶理歲歲的,直接昂首挺胸地轉了個身,只把屁股對著歲歲。

“啊!”歲歲卻對四喜頗感興趣,伸出手就要去抓它,四喜連頭都沒回,輕輕往前一跳,就輕松地躲避掉了小狼崽的爪子。

歲歲不斷地掙紮著要去抓四喜,邱意婉無奈,只好把他放到了地上,反正車廂底部鋪著一層地毯,車座也都用軟墊包裹著,不擔心會出意外磕著孩子。

然後,邱意婉又抱住了四喜,把它也給放到地上了:“新任務,陪你的小主人玩會兒。”

四喜聽得懂人話,半飛在車廂內,瞪大了眼睛盯著邱意婉,仿佛是在說:我的體型雖然不夠龐大,但也是猛禽!猛禽懂麽猛禽!

哪有讓猛禽帶孩子的道理?!

邱意婉笑了一下,連哄帶騙:“好好陪他玩,明天路過城鎮的時候給你買現殺的鮮牛肉吃。”

四喜:“……”那,行吧,雖然我自己也會捕獵,但既然你非要給我買,我也能勉為其難地陪他玩一會兒。

四喜不情不願地落在了地毯上,下一瞬,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扼住了它的喉嚨。一番天旋地轉過後,四喜只覺得眼前一黑,它的一半腦袋就已經在歲歲的嘴巴裏了。

“誒!誒!”邱意婉大驚失色,撲倒跪地,迅速從歲歲的小手裏把四喜給搶救了回來。

四喜腦袋上的毛已經沾滿了歲歲的口水,目光中盡顯欲哭無淚——我從來沒受過這麽大委屈,從來沒有!

邱意婉甚至都不顧上去哄兒子,尷尬又不失歉然地對四喜笑了笑:“不好意思呀,他正出牙呢,什麽都想往嘴裏送。”

四喜奮力地撲楞了一下翅膀,直接從窗戶飛出了車廂,在天空中發出了一聲悲憤的長鳴後,再度落到了歲崇的手臂上,通過其高高翹起的屁股便能感知到它的堅決——後面的那個車廂,休想讓我再多去一次!休、想!

歲歲坐在地毯上,小肚子圓滾滾的,伸出小胳膊指了指外面的四喜,急切地“啊”了一聲,哈喇子都要滴落到肚兜上了。

邱意婉無奈地拿出了手帕,一邊給兒子擦口水一邊沒好氣地說:“你怎麽什麽都敢往嘴裏送?這也就是四喜,不和你計較,要是換了其他的猛禽,早把你的眼珠子捉去了!”

歲歲癟住了小嘴巴,眼眸低低地垂著,腦袋上的兩只尖耳朵都耷拉下來了,一副被批評後的小可憐模樣。

邱意婉又給兒子擦了擦小手,越發氣不打一出來:“還有你這小手也是,怎得那麽快?人家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呢,你可把四喜的腦袋送嘴裏了!下次再有武林大賽送你去,你的小狼爪子比人家的刀槍棍棒都要快!”

歲洱在這時讀完了信,終於註意到了車廂裏的動靜:“怎麽啦?他又犯什麽事兒了?”

邱意婉依舊沒好氣:“把人家四喜的腦袋塞他嘴裏去了!”

“哈哈哈哈。”歲洱笑得直捂肚子,“四喜那只傲嬌死鳥竟然也有今天!”

四喜:“……”別以為我聽不見!

邱意婉嘆了口氣,從海納袋中掏出了兩個小玩具,扔到了歲歲面前的地毯上,讓孩子自己玩去,然後詢問歲洱:“狼境那邊怎麽樣了?”

歲洱:“還那樣唄,禾卿那女人野心甚大,看似是以太後之名監國,實則是在借機把控朝政,想竊取王權!”

和邱意婉料想中的差不多,她只是擔心一點:“裴老將

軍還有另外幾位曾被你哥托孤的老臣現下如何?禾卿針對他們了麽?”

“那倒還沒有。”歲洱道,“禾卿才剛起勢,還不至於那麽一手遮天,不然早就自立為王了,現在還沒有,肯定還是忌憚裴老將軍他們。”

邱意婉:“那就好。不過咱們還是得趕快回到狼境才行。”說罷,又看向了車廂外歲崇的背影,“裴老將軍他們能頂的了一時,卻不能頂的了一世。”

歲洱點頭,又道:“裴越吾還在信裏說了,他無意間發現了禾卿很奇怪的一點,但是並不太確定,等掌握了切實證據,就會立即告訴我。哎呀,這個裴越吾也真是的,幹嘛不等徹底弄清楚了再告訴我,弄得我現在心裏可好奇了,貓爪子在撓一樣的好奇!”

邱意婉忍著笑問:“除此之外,小裴將軍可還在信中說了些什麽?”

歲洱的眉毛嘴巴耷拉的越來越厲害了,臉上寫滿了不高興:“沒了。”

邱意婉嘆了口氣:“哎,這就是小裴將軍的不對了,怎麽也不主動點兒,表達一下對咱們思念呢?”

歲洱被戳中了少女心,臉頰當即一紅,氣悶地將臉頰別向了車窗外:“哼,誰稀罕他的思念!我也不思念他!一點兒都不!”

邱意婉笑了一下,沒再說話,卻看向了歲崇的背影,在心裏嘆了口氣:這世界上的男人難不成都是石頭做成的麽?一個比一個愚鈍,一點兒都不懂我們女人的心。

往後日夜兼程的趕了半個多月的路,一家四口攜帶著一只游隼來到了眾生國。

眾生國占地廣袤,南臨水族國度,北臨人族國度,國境內遍布連綿山川,水澤豐沛,鐘靈毓秀,是以國內居民多以山靈精怪為主,但也有少量人族族群定居於此。

又因其境內是山區地勢,基本全是崎嶇山路,鮮少有平坦大路,所以馬車無法再繼續前行,一家四人只好將馬車賣掉,徒步翻越眾生國。

偏不巧的是,又趕上了眾生國的雨季,整日陰天,降雨不斷,隨時會爆發洪水或者泥石流,本就狹窄的山路說被截斷就被截斷。

才剛剛在眾生國內前行了三日,一家人就被一場暴雨困在了一座小鎮上,好在這個鎮子地勢較高,位於半山腰處,才沒有被洪水淹沒。

又是一日陰雨連綿,一大早起來窗外的天色比傍晚還暗沈。

邱意婉已經足足兩日沒出門了,感覺自己要是再不出去轉轉的話,身上都要發黴了。

山裏的溫度還偏冷。早上從被窩裏出來之後,邱意婉先給歲歲換上了一套青色綢緞制成的小衣服,然後給自己換上了一件碧落色綢緞制成的主腰,搭配青冥色馬面裙,外配了一件白色的錦衫,看起來即素雅又清麗,頗有煙雨朦朧之感。

梳洗過後,邱意婉抱著孩子離開了客房。

她本也有打算去集市上買點補給品,知曉歲洱貪吃貪玩,於是就先去喊了歲洱,問她願不願意一起去?

可誰曾想歲洱今天一早來癸水了,渾身酸軟無力,縱使想去逛集市也心有餘而力不足,但還沒忘記交代嫂子,回來的時候給她帶碗羊肉湯,記得多多放肉。

邱意婉笑著應承了下來,才剛剛離開歲洱的房間,隔壁客房的房門便被打開了,四喜先從裏面飛了出來,不過片刻,歲崇便從屋內走了出來。

他今日穿了一襲玄衣,銀發高束,腰間系著一條黑色皮革制成的蹀躞帶,寒霜劍懸於腰側,更襯得他寬肩窄腰,身形修長,氣宇軒昂。

四喜在走廊上盤旋了一圈,然後收翅落在了歲崇的肩頭。

這幾日,四喜對歲崇可謂是寸步不離,歲崇也不抵觸它,便任由它糾纏著自己。

歲歲對四喜的興趣依舊很大,當即又伸出了一雙小胖手,興致盎然地要去抓四喜。

四喜惹不起,但躲得起,嗖的一下就飛走了,直接從走廊盡頭的那扇窗戶飛了出去。

邱意婉哭笑不得,無奈地對歲歲說道:“人家四喜現在都怕了你了!”

“無妨。”歲崇知曉四喜是去山中捕獵了,“反正它每天也都要飛出去野大半日。”說著,他就伸出了手,將歲歲接到了自己的懷中。

自從進入眾生國之後,路途就難走了起來,歲崇主動從邱意婉那裏接過了抱歲歲的任務。歲歲也很喜歡讓歲崇抱,因為歲崇高。遇到平坦路段,歲崇還會讓歲歲騎在他的脖子上,讓歲歲變成最高的一個,每每都會讓歲歲開心好久。

邱意婉也樂得當甩手掌櫃。歲歲這個小家夥每天都在茁壯成長,為娘的是開心在眼裏,沈在手裏。

“郎君是準備出門麽?”邱意婉詢問歲崇。

歲崇點頭:“往北的山路被泥石流截斷了,這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,總被困在這裏也不是辦法,我想去鎮上打聽一下還有沒有別的路可走。”

“我也正有此意。”邱意婉道,“今日的雨好不容易小了一些,興許鎮上的集市會開業,剛巧可以去買些路上用的補給。”

歲崇:“一同前去?”

邱意婉微微一笑:“自然是沒問題的,只不過……”她忽然垂下了眼眸,面露難色。

歲崇:“只不過什麽?”

邱意婉輕嘆口氣:“你抱著孩子再打傘可能不太方便,可妾身又不知道該不該替你打傘……在我的家鄉,有一個習俗,未婚男女是不可以共用一把傘的,不然這個男人就要娶這個女人,哎,我一個寡婦,自然是不在乎那麽多的,就怕郎君介意,嫌棄我是個寡婦。”

歲崇光明磊落:“夫人多慮了。現下情況特殊,共用一傘也無可厚非,再者說來,你我二人之間清清白白,又何需忌憚一個守舊落後的習俗?”

清清白白?

你抱著我給你生的兒子,說你和我之間清清白白?

邱意婉心中惱怒,卻未表露出來,反而欣慰地舒了口氣:“郎君果然是正義凜然之輩,著實令人安心呀。”

走出客棧大門的那一刻,邱意婉便將手中的油紙傘撐開了,高舉過了歲崇的頭頂,嘴裏卻說了句:“這傘似乎有些小。”說著,便將自己的柔軟的前身貼向了歲崇的身體。

真真正正的軟玉溫香。

極其勾人。

歲崇的呼吸猛然一滯,突然就有些後悔了。

他也不敢去看她,渾身緊繃,沈著嗓音說了句:“夫人舉傘似乎不太方便,不如換我來舉傘。”

“那誰抱歲歲呢?”邱意婉柳眉微蹙,一臉愁容,“我昨晚睡覺著了涼,肩頭和手臂都在酸痛,實在是抱不了孩子,也就勉強能舉個傘。”

歲崇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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